湮云鞝城

杂食挑食百合人,粮食随缘掉落,没车的无差,请阅读预警。copy怪滚,非常雷炼铜,男骑妈与bg战士请勿打扰

【使徒AU】Piaculum (Chapter 11)

《Piaculum·替罪羊》目录

更,这一章对话设定补完痛苦的过度就暂告一段落了!顺便发了点糖。我无聊到我联动我自己【



Chapter 11 Healing & Shining

    医师迷糊间以为旅馆又因战地震了,却是些绵绵的稳当感,像浮在海面木筏上,有温的海浪拍吻肩膀膝盖。


    她当这是一阵恶魔在自己精神薄弱期往睡梦中灌注的呓语,比起往日还少了薄雾般朦脓的恐惧,更坚定了要安心睡觉养神的决心。她继续闭着酸痛的眼皮,等待模糊的触感从四肢被驱散,结果那阵有力而不间断的震感“捏”上了自己的大臂。


    闪灵惊刻睁开眼,先是触及到被烛光挑出几丝铂色的金发梢,微微仰首,库兰塔姣好平滑的脸廓也渡着一层亮光,然后是鼻尖,耳绒。脸因憋了一口气有些臌胀。


    身体悬空失重,以及库兰塔蹑手蹑脚的踏步,被捧肩的一侧面朝着床——联想房内病人那不听劝的倔强性格,闪灵轻易地领会了现状,开口喊道:“放我下来。”


    “!”


    胸前突如其来的厉色口吻让临光反将医师抱紧了一分,惊乍间双耳僵直背翻过去又迅速扭回,医师的耳尖也跟着擦到袖口的衣物,临光包住屏好的那口气,又一步稳稳踩在木质地板上。


    “……”


    库兰塔低头的动作因脖子上的厚绷带僵硬,她低瞟向小心翼翼横抱在怀里的高瘦萨卡兹,对方凝视着自己,眼眸清澈神色平静,带着疲惫的惺忪——这反而让临光慌张,前几日医师责备她不爱惜身体时,揉进五官里的严俊压过温和,顷刻间便认真严厉。


    “别勉强了,快放我下来。”


    闪灵本想直接跳下,但临光抱得有些紧,想到绷带下正在愈合的伤口,只能原样皱眉,不忍挪动。骑士身上早已闻不到明显的血味,只有药味隔着衣料纱布和体温一起传来,闪灵后知后觉地冒了一阵冷汗。


    恶作剧被逮现行的孩子……不,这更像要准备惊喜而半路被识破。闪灵苦恼地想。、


    除了口头劝阻,不知如何是好。场面竟如此僵硬地持续了一阵。


    临光眨了眨眼,若无其事地往上移开视线,又有些失算地回瞟,但依然稳稳抱着没放手。


    尴尬间,眼看医师的眼神将要变得怨念,临光突然汹汹抬腿往前跑,旅店地板被踩出细小的闷声。她抱着医师连带一团金毛尾巴从角落窜到烛光下,再跑到床铺前,在医师难以置信的表情下将她端庄而小心地放进理好的床铺。闪灵还未反应过天旋地转的一切,骑士就拉过被子盖好开始掩边。


    “抱歉吵醒你了闪灵,坐着睡觉对脊椎不好,躺着休息一下吧。”临光急嗦嗦地说。


    闪灵从被子下伸出一只手,临光迅速捏过那只手塞回被子底下,又飞快地从枕边拿过什么东西,灰褐的片状物扫过脸颊,痒痒的触感让闪灵眯起一只眼。


    ……想起来了,是昨天做的小羽扇。


    骑士的伤口愈合太快,闪灵不得已提前为她拆了大半伤口的线。剪断缝线没多久,那些厚痂开始变硬,掉落。闪灵每次看见临光在那里转耳朵,就知道痂肯定在痒了。端饭前闪灵提前去到后厨要了几根飞禽羽毛,洗净消毒后扎在一起,结痂痒得难耐时就用羽尖替临光刮刮,顺便查看其他伤口的愈合情况。


    这是闪灵通常用来安抚受伤孩子们的手段,他们不耐疼也不耐痒,要么叫得雷劈地动,要么抠得血污一片。身为精干战士的临光不犯前两项给伤愈增加难度的错,但闪灵这几日这几日只有临光一个病人,也比以往更需要保持忙碌以分散注意力,所以她一如既往无微不至地照顾,调药闲聊之余都在思考,稳固精神。


    羽毛扫过结痂,库兰塔那对耳朵都会舒适地下压,一刮就松懈点气劲,刮到最后软软地垂在两侧,每次等临光反应过来再立好耳朵,都会感喟享受这种细致待遇稍许让她羞愧难当。


    天马时不时会脸红,红热铺满脖颈,血脉跳动的声音清晰可闻,仿佛随时能扑出薄薄的皮肤……


    ——“你身上的气味很不详。你看着她的眼神,像要吃了她一样。”


    ——“我没有打扰你,我只是在观察。是你自己静不下心。”


    令她惶恐的记忆迫使闪灵缩紧白卷长发前后盖着的耳根,一次次摇头醒神。


    势必,闪灵不希望被拉普兰德的话过多地影响,只是银狼的敏锐早已如刀锋深入记忆。


    “离晚饭时间还有四五小时,安心休息吧,闪灵。”


    回过神来,临光已经把被子掩得密不透风,拉开桌前小凳坐好。骑士扭头凝望,冲着医师因睡意格外柔和的五官微微点头,轻轻吹熄油灯。

 

 

 

 


    临光的行李无疑是繁重的,闪灵前几日将她的板甲扎绑固定,和旅革包一起丢上马背,压得马匹都前后挪动,光那堆钢铁块粗略估摸都有十几二十公斤。其他行李一切从简,唯有毛毯是精致厚实的防潮好料,质量反又垒上一层重量。


    但闪灵委实没想到,除了必备的旅行用具,临光还带了一本不轻的旅行笔记。厚革裹壳,隔着页对日期夹好夜莺寄回的信件,上了蜡封边,经过不少潮湿的地区仍保存得完好。骑士说,是为记录卡兹戴尔以外的自然城镇和民俗文化,等当使命完成回到阿罗莎好向她讲述。


    虽有一个例外,就是夜莺前几日的回信。临光那时将地图和回信一起塞进衣衫侧包,在战斗中染血后又被漂洗,闪灵提出想查看时已是烂裂开的纸浆片,拼不出半个字形了。


    剃去临光早已口述的,希望闪灵回到阿罗莎的心愿,信内只剩简短的寒暄与近况。夜莺的信件通常只有寥寥几笔,这次的回信捎上了一个好消息,就是她已经可以借着辅助行走了,希望闪灵在被带回阿罗莎之前能彻底康复。


    闪灵不怀疑临光,也勉强答应了陪同临光往回走,但仍有些将信将疑。


    ——不仅对信件,也是对自己。


    她的答应建立在条件之上。如若两人搭档合适,足以平复缓和旅途中的危险,抑制住恶魔的的活动,就一同前往;反之则一前一后分头回到阿罗莎。


    “我会成为一个值得披心相付的旅伴。”骑士握拳抵胸信誓旦旦,说时已能自行站稳行走。她还说:按现在泰拉大陆的情况,有旅伴总比没旅伴好。前提是她们不能因为有陪同而松懈,至少要照顾好对方的钱包。


    “……”


    闪灵听完面容僵硬,眼角不自主地抽跳,几秒后临光意识到前几句话的尴尬,自己羞红了脸。


    流浪卡西米尔骑士玛嘉烈·临光,旧封号耀,笑话讲得很差。——闪灵再将一条笔记写入脑海。


    说到底,闪灵虽带了足够住店的盘缠,但当初能将浑身血药味的临光扛进这家旅馆却是多亏了临光身上那一小袋碎金。而现在闪灵睡醒起来,骑士将钱袋大张旗鼓地放在床头柜上,金子取走了一小搓,人不见踪影。医师一时分不清究竟是三块铜板良心城没给够骑士足够的教训,还是她就如此地信任自己。


    “闪灵?”临光的声音,伴随三次不紧不慢的敲门,随后推门探头,“我申请换了一间双人房,已经做好饭端过去了,收拾收拾,我们下去用餐吧?”


    做饭?这家旅店的后厨可不好打交道。


    闪灵很快摇摇头,默想着:金钱的魅力,迅速收拾后转到楼下。


    “我看厨房里有黑麦和酸菜便做了一道卡西米尔颇具代表性的汤。烤的这两小个猪肘也是按的卡西米尔做法,不过和我在阿罗莎吃到的大同小异,希望你不要介意。”


    医师望了阵方桌上摆好的小份餐碟,餐具水杯摆放得一丝不苟。闪灵又凝望临光,对方甩甩臂膀,示意伤势已无大碍。


    “谢谢你,临光。”闪灵擦净手坐在桌前,“我巡回数年,有三处地方未曾去过,其中一处就是卡西米尔,只耳闻过骑士王国的菜肴。作为旅者,介意这种情绪和我实际有的期待是天壤之别。”


    “其实有卡兹戴尔和乌萨斯料理的影子。这道汤传统的菜单也是用白肠的,可惜这里没有,但叙拉古本地的香肠火腿也不逊色。”临光微笑,为闪灵打开碗里面包盖,里面挖空了盛的热汤,看得出细小的黑麦酸菜粒,以蛋清熬出汤羹,还另切了半个白煮蛋。


    传闻卡西米尔人爱吃汤,吃汤这个说法的由来兴许就是汤品丰富的内容了,的确像是适合炉锅烧炖的食物,一碗能顶一面一饭。闪灵拿起刀叉,偏头望向烤得外焦里嫩的猪后肘,其中一块撒了星点的辣椒粉。除此之外就是两份卷白菜,里面似乎卷的蘑菇和番茄,外面也是酸甜的番茄汁。


    叙拉古人虽喜爱肉与面食,但能在这个地理位置讨要到这么多肉食,闪灵再次默念:金钱的魅力。


    以及一点金钱买不来的人缘。


    “其他两个没去过的地方是?”临光问道。


    “世界的边界,拉特兰。和拉特兰向南,不可穿越的黑冰海,阿戈尔的故乡。”


    临光受益匪浅地长嗯一声,嗯完眼里混入了一些憧憬。闪灵将皮表油亮的面包盖放入嘴中咬出脆响,两人便安静地进食,偶尔穿插酸咸开胃、层次饱满等赞叹和菜品的讲解,以及一些诗歌与菜肴滑稽的由来。


    她们啃了好几天的面包和蘑菇奶酪汁浇的叙拉古硬面,很少见得着一些培根和熏肠,这家常一餐已经是难得的盛宴了。


    “临光,”闪灵一如既往地先行吃完,盯了骑士许久,开口道:“替罪羊是个很特殊的存在,而你是稳固它的核心,也是能点燃它的火苗。所以,如果我们要成为旅途中的同伴,首先你不能受伤,也不能像以往那样勉强。”


    “……是中午我吵醒你的事吗?”


    “不算吵醒吧,比起那我更担心你的伤口裂开。以后就要注意。”闪灵跟着临光一起余光瞟瞟身侧又重新对视,临光尝试将自己抱回床铺休息的事仍令她难以忘怀,“不过我还不够了解你的体质,不能断定你是否在逞强,所以还是看你自己,最起码避免流血。”


    “嗯。那等伤愈了我们就出发?”临光的眼眸在烛光下熠熠发亮,“还得制定一下路线,维多利亚的各大城镇都有点……记仇,如果被他们驱逐出去的话会上各个关口的名簿。我们可以绕北,去莱塔尼亚,入冬前抵达就还能乘上一艘横跨海峡的船。”


    “路线一会儿我们对着地图研究吧。然后这段时间,就如我们先前约定好的,我每日为你检查,你也用你的法术为我安神。”


    临光郑重地点头,吃下最口一块卷白菜,一点点撕下装汤的面包壳,往嘴里塞的过程里闪灵往两人的杯中添水,临光边吃边凝望桌角,靠着闪灵那柄形影不离的黑长法杖。


    “你的法杖……”


    “啊,没想到它也是一柄剑,对吗?”


    “嗯、”临光咽下一口水,擦擦嘴开口:“我从未想过您还是一位剑客。”


    “剑客……我很少听到有人这么叫我了。”闪灵拉长着声线说着,像是在感叹,“其实我不是很喜欢这个定位,但我不能否认她是我的身份之一,亦不能否认我的确有需要这个身份的时候。”


    萨卡兹抬首与库兰塔对视,自己即将要与这位骑士成为旅伴,穿越半个泰拉。她稍加思索,在一道深长的呼吸后娓娓道来。


    “和武器容易受损的战士不同,从寻找契合天赋的法术传导到精通,许多医师一生都不会更换他的法杖。用到最契合的境界,就越像是我们肢体的一部分。法杖也是医师的武器。”闪灵拿过法杖,将十字杖柄捧在手心。


    “当我施法,我会感觉我对伤者的身体伸出了手,手指拂过,她们的疼痛会被消去。幼时我展现出法术天赋,青年后匹配法杖,费了很大精力才找到这柄契合我的法杖,而且还是因为我误打误撞地和嵌了传导杖芯的双手剑共鸣后,家人恍然大悟才为我找到的。钢铁与光,这也奠定了我未来法术的发展方向——防护与医治。可那时我早已开始修习医典,就算后来发现这柄法杖可出鞘为剑,也早早是个医者的思维心境了。”


    临光点点头,手肘撑桌,手掌搭在小臂上:“培养一位杰出的医师需要良好的环境和机遇,但培养像你这样强大的剑客也需要长久的时间。闪灵在这两个领域都是天才级的,所以……有些好奇罢了。”


    “在这片大陆,谁都不敢妄称天才。只是,我的法杖,——无疑,代表着我。所以就算我的意愿不偏好,剑士这个身份就和已经发生的过去一样,是客观存在的。”


    闪灵叹了口气。“迫于医师和剑士的矛盾与互补,我无法轻易割舍它。”


    白发萨卡兹又指指法杖中端封住鞘口的亮皮,拉扯杖柄,被拴得异常紧实的皮革链线拉住柄鞘,即便是强力的甩动也不会将剑身甩出。


    “手无寸铁的学者医者在外出时需要护卫,赦罪师又是时常在外巡回医济的势力。金钱买来佣兵不值得信任,一时的服务而已,服务中断的时间点也许会是他们无法解决的危难临门时。大饥荒后佣兵失信,忠诚无处可循,无人为黄金出卖自由,甚至私下与别的佣兵团做勾当,串通骗取学者的资源。被连番陷害后,赦罪师开始训练自己的护卫,明里暗里强制防护系术士也去修行,我是其中之一。我马马虎虎地应付课程,但有名师私下亲自指导,协助我将法术融合到剑术里,我也不好怠慢。”


    “……”


    听到“强制”一词,骑士的神色稍显严肃,但很快又散去。


    玛嘉烈·临光目视到替罪羊暴走的那个夜晚,清楚地记得闪灵被恶魔附身前的最后一句话——让自己远离。临光那时以为闪灵随时要被诡异的黑雾撕碎,却仍趔趔趄趄地吐出了那句挣扎。


    她担忧寒湿街居民的生命极限,即便深知许多生灵即将逝去,她仍会出发前往下一个需要她的城镇。毋庸置疑,她是希望保全,拯救生灵的医者。


    而手握寒铁的剑士,大多时候是做着截然相反的工作——闪灵是被强制修习如此犀利的剑术,按临光对闪灵的了解看来,更为合情合理。


    “以前遇到危险时,医师们大多都是用逃。逃不掉的时候,我们用我们研习的话术去做谈判,交易,甚至哄骗。危险无法被说服时,就算是天灾,还是我们更怕的人祸,我们身份都会为我们延续生命。”


    “他们留医师有用处。”临光立刻反应过来,但双眼很快低沉下去。


    “看来你一路也见证了不少。当我们没能拯救他们珍视的人,我们就不再有用,怒火迁到我们头上的情况占大多数,人在强烈的情绪之下无从冷静。”闪灵喝了口水,将法杖捧在手弯,“在我紧张时,我会尝试依靠我的剑。在我目视他人受伤时,我也会想去依靠它。当我不得不用它掠夺了生命,我会陷入强烈的……动摇,甚至开始质疑自己是否仍够格做医师。”


    气氛含糊地沉闷起来,临光压压眉宇,似乎想说什么,但当张口时,又憋了回去。


    “起初,我尝试自我说服,至少让同僚们存活,至少那些刽子手不再能草菅人命。成效时好时坏,但我会告诉自己:它守护过,真真切切地守护过我所看重的人。丽兹就是其中之一。我出剑在一场闹剧里救下她,并以此和早已盛名在外的白恶魔相识,后来我每逢想到,那番作为都令我感到宽慰,庆幸。”


    “因时而异,因心而定。如今的年代,力量令人更有话语权,它带来灾难的同时也能带来安稳,所以我们更需要明确力量的用途。”临光评论道。


    “你年纪轻轻,倒是对很多事情看法通透。”


    临光自嘲一笑,“多亏了先辈们与书籍的熏陶,要是青春期长个子没那么快,也许现在也是不知哪里的流浪学者了。我虽从小梦想成为父亲祖父那样可靠的骑士,但给足我勇气的,还是飞速生长的身体。现在看来,长个头那年算是一个人生转折了。”


    “人生的转折……吗。”


    闪灵望着临光,想象她身披红黑学者长袍佩戴金框单镜的形象,画面不难想象,却有些别扭。她又回想临光身披戎甲,发现别扭的源头竟是学者长袍过于合适。学者与骑士,闪灵啼笑皆非在心里,传过习于抑制兴趣的身体与五官后,吐出的是另一道叹息。


    “人生是跌宕起伏,善罪共存的。我的剑赐予我守护的权利,却也成了我最大的负担。”萨卡兹沉着眼低声说,缓缓抬头,双眼在发丝的阴影里清澈闪亮,“替罪羊暴走期间,有时会使用我的法杖,但我的法术是与光有关的,储存着我的法术,它惧圣术,所以它不敢拔出它,但会操控我的身体,运用这幅身体熟记的剑术,粗暴地刺穿他人——


    “它沾满无辜者的血液,这些恐怖的后果令我无数次想要舍弃。但它是与我最契合的法杖,失去它我将失去我作为医师的最大优势。”


    医师深吸一气,稳住已经开始发颤的声线。对面的聆听者捏紧餐布屏住呼吸。


    流有‘一位黑袍剑士在教堂附近屠杀’传言的城镇乡野,闪灵都没再敢去过。那段日子苦不堪言,唯有城镇中的圣职者能给予她帮助,然而闪灵恶魔伤害平民与圣职者,大部分时间只敢孤身在荒野任恶魔肆虐,刮倒树林,暴食猎杀的绵羊马匹,不停地在城镇与荒郊野外来回辗转。


    “它亲弑过不少生灵,无论是我还是替罪羊。我唾弃它沾满污秽,却无法抛弃它。我需要它的时候越多,它就会提醒我,这个世界已经变得越来越凶险,而我自己也越来越不稳定了。”


    空气静默,骑士凝望医师,对方只是沉着头盯着需要添油的烛灯。


    临光目睹过那柄长剑的锋芒两次,一次清醒一次模糊。与其说骑士的洞察敏锐,不如说是那柄细剑的不协调太突出,稍有经验的战士都能察觉到的,锋利之下藏着一股难以忽视的迟疑——矛盾。


    而更深一点,那些不瞄准命门,亦不含杀气的威慑里,又注有强制性的冷静。作为医师的冷静,作为剑士的冷静,作为守护者的冷静。


    ——一辈子以一个东西为生的人,就越是难以抛弃离开。她说寒湿街的人们,也在说自己。寒湿街的人无法离开几代人赖以为生的河流,她作为医师无法抛弃成就了自己的法杖,更舍弃不了提醒自己仍能守护的长剑。


    “闪灵是为了守护而执剑的,恶魔绝不能代表你。力量应是用来守护和拯救的,这样的意愿足以支撑我们的心灵,令我们更强大。”临光鼓起勇气打破沉寂,闪灵被她坚毅的语速激得一愣,绑扎白角上的漆黑丝带应唐突的抬头摆荡。天马挺直双耳,继续笃定地说:“困扰你的恶魔不会永远猖獗,封印或毁灭,我们一定能让它停止暴虐。”


    “——”


    萨卡兹的瞳孔缩聚,黑丝带从激烈的摇荡中平复,缓和。至静止的一刻,闪灵无奈地轻笑。


    “……在这个人命如草芥的时代,我还能从活着的人嘴里听到上一两世纪的话,”闪灵哼笑着说,像是认命般点起头,“一时间没什么实感。”


    临光松了口气,翻翻耳朵腼腆地回敬一个微笑。


    “之后你所要做的就不止守护了。”闪灵恢复以往的宁静面容,低声说,“如果替罪羊暴走,临光,请你……一定要尽全力、阻止它伤害别人。”


    “我向您保证。”


    “尤其是……你。”


    “……”临光皱皱眉,“嗯。”

 

 

 

 

 

    每晚例行施法后不久,两人双双在各自的床里躺好,夜静持续。


    闪灵沉思着临光的掉痂后只是略有发红的伤口,无肌肉组织凹陷或突出,平坦细嫩,一副不会经过增生期的状态,甚至神乎其技地不会留疤痕。她回忆看过好几遍的,骑士身上原有的瘢疤,越想越疑惑,结果检查时忘了问,反而在入夜时间在意得睡不着。


    “闪灵,你先前说的,从一场闹剧里救下丽兹,说的该不会是……血金舞会吧?”


    临光突然裹着被子翻过身问,闪灵扭过头去,临光没睡着这一点竟也不是错觉。


    “闪灵难道就是‘黑恶魔’?”


    “……你不知道?”


    临光窝在枕芯里摇摇头。“阿罗莎有关你的资料全部都被封禁了。”


    “丽兹也没告诉你过?”


    临光又摇摇头。“如果她可以回忆起的特征再多一些,也许我找到你就不需如此苛刻的时运了。”


    闪灵一时无言。


    恰巧不巧临光又翻得竖直对着自己,一股兴致勃勃的样子。


    “‘神不知鬼不觉地游荡在大陆,幽灵一般穿越战场,出现在病危的地方’,年轻学徒们这么形容你。”


    ……难得听见一句比较客观的。


    萨卡兹偏着脸汗颜,角陷进半个枕头里。


    “其实这个称号也没什么意义,赦罪师要求拥有作战能力的医师都披拂黑白长衣与纯黑斗篷。那场滑稽的伪装舞会里,我刚巡回归来,一身旅尘,黑漆漆地出现在血金舞会上,偶然出手打断了以舞会遮掩的丑恶阴谋。后与早有‘白恶魔’称号的丽兹交好,黑恶魔的称号就这么来了。”


    闪灵皱着眉头,手扶太阳穴,修长指尖扫过额头与颧骨,勾勒出一幅面具的形状,又叹气说:“若不是沾了丽兹的光芒,也许会有黑鬼魂一类的别称吧。”


    “黑吗?”临光的微微撑大双眼,问出这么一句。“可在我看来,你是闪耀着的。”


    黑恶魔一时愣神。


    “这是……在讲名字的冷笑话?”


    “嗯?什么意思?其实我不太会讲笑话,闪灵才是,请别在这方面嘲笑我。”


    “原来如此……”


    流浪卡西米尔骑士玛嘉烈·临光,旧封号耀,不会讲笑话。——闪灵在无形笔记上更正。


    “我真切由衷地敬佩您的品质,一直为受苦人们奔波的人却被冠以‘黑恶魔’这样的称号,我感到十分不平。如果硬要取,我觉得也该是和光有关的。”


    天马一字一句地说,语调极其认真,双眸被月亮抛打出亮光。闪灵在微光中愣着眨眼,一声嗤笑扑出齿间。


    “临光,黑恶魔这种说法在卡兹戴尔文化里没有贬义。”


    “诶、这样的吗?”


    “反倒是,鬼魂是不会发光的,反而惧怕光芒,”闪灵拉过斗篷,罩住纤长身躯与白发。她靠着窗户对骑士露出宽慰的笑容,整人轻如一阵黑烟,“在这个时代,你才是闪耀着的,‘鬼魂骑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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